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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壹

叁壹 (第2/2页)

不到十分钟,走廊上就响起电梯到达的铃声。
  
  许姬出现在“楚弓楚得”室时,根本不听马跃之替曾本之解释,是什么原因没有听到手机响,脚下还没站稳便急急忙忙地掏出一封信,说是郑雄藏在冬天穿的登山鞋里,被她无意中发现的。
  
  许姬发现的信是华姐写给曾本之的。
  
  曾本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他早就觉得华姐不会什么话都不留下,就跑到云南为丈夫报仇。
  
  华姐显然收到曾本之放置在郝嘉墓地里的信了,开头就说,谢谢曾本之的提醒,同时又表示了必死的决心,说老三口惨死之后,这种提醒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华姐也清楚曾本之装做是无意中遇见她,其实是经过精心谋划的,目标是老三口和可能被老三口掌握在手里的曾侯乙尊盘。这也对应了老三口为了保护她,表面上拒绝她的探视,私下里,譬如趁沙海请老三口鉴定青铜器真伪时,在沙海家里悄悄见面。华姐从老家来到武汉夫妻团聚的第二年,老三口就被逮捕关进江北监狱。老三口在武汉这边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多,尽管这样她还是得知,当初郝嘉曾联手老三口,在某个地方悄悄仿制曾侯乙尊盘,而且老三口手里肯定已经掌握有曾侯乙尊盘。这些话是老三口在老鼠尾野餐时亲口对华姐说的。华姐在信里说,自己最后一次与老三口见面时,老三口十分肯定地说,所有关于曾侯乙尊盘的秘密都已经告诉曾本之了。至于曾本之如何理解,能不能理解,那是曾本之自己的造化,怪不得别人,既然曾本之是众星捧月一样的青铜重器学界的泰斗,绝对不应当被一个小小的盗墓贼所设计的游戏题目所难倒。
  
  华姐在信的最后,披露了一个惊天秘密。当年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的老三口,先于所有人发现了曾侯乙大墓,并为此设计了一套堪称完美的盗墓方案。如果没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铁道兵在附近修铁路,那些旷世青铜重器本可以由老三口独自拥有,老三口也可以凭借这些旷世国宝,弃暗投明成为像曾本之一样的学界泰斗,广受世人尊敬。老三口后来之所以与郝嘉暗中合作,是怀有报复之心的,同时,也有炫技因素。老三口想以一个盗墓贼的身份完成史上第二套曾侯乙尊盘,来羞辱曾本之等所谓的权威泰斗。
  
  合上华姐来信的那一刻,曾本之终于明白,老三口的种种怪异举动,不过是无法把握自我内心的一种挣扎。曾本之由此感觉到一种欣慰,庆幸自己在人生的最后时段做出唯一正确的选择。
  
  曾本之将华姐的信还给了许姬。同时,他又将八年前曾小安和郑雄就已办妥离婚手续的真相告诉了许姬。作为回报的这条消息,让许姬又喜又惊,让她惊讶的是,这些年来,郑雄为何没有在自己面前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吐露。曾本之和一直在旁听的马跃之冲着许姬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许姬却流下忧伤的眼泪,她开始怀疑郑雄是否真心想娶自己。许姬很快就将泪水擦干了,临走时,还细声细气地表示,从现在起自己也要对郑雄多留一个心眼。
  
  许姬刚走,马跃之便迫不及待地说,自己差点犯了与老三口相同的错误,当初也是因为妒忌曾本之,他几乎想用某种方式,将自己发现博物馆馆藏的曾侯乙尊盘可能是伪器的消息发布出去,好在自己最终战胜了自己。否则,此马跃之就会变成彼马跃之了。
  
  曾本之没有接话,他站起来将用磁铁吸在铁皮文件柜上的书法,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遍,让它们显得更整齐一些。曾本之越看越满意,就对马跃之说,这十六幅斗方,他俩各写了八幅,不如找机会办一个“才高八斗”书法作品展。马跃之表示,真的要办展览,也只能叫“才高七斗”,他和曾本之哪能与七步成诗的曹植相提并论。
  
  这时,郑雄和郝文章的电话来了。
  
  通完话,曾本之和马跃之没有显得太高兴。
  
  安静下来后,两个人坐在一起,慢慢地将许姬临走时替他们新沏的一壶茶喝去半壶。新茶的清香一丝一缕地驱走了从许姬身上飘落下来的香水味。据说,作为情人而非妻子的女人,其对化妆品的消费,至少三倍于正常女人。这里的倍数是金额而非数量,譬如刚刚飘落在这间屋里的香水,换了别的女人来也会飘落同样量级的香水,价格上却是相去甚远。少了香水味,先前留下来的古董墨香重新弥漫出来,且与茶香极为投缘,缥缥缈缈地混合在一起,很容易令人心醉。
  
  马跃之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又马上拿起来,他说:“本之兄说到才高八斗,让我想到另一种赌,我觉得你是在玩一场千年豪赌!”
  
  曾本之将一口茶徐徐地饮了,才回答:“金融大鳄们喜欢玩对冲基金,我也想试试青铜重器能不能玩一玩对冲!”
  
  马跃之说:“你真的有把握,玩得过那些野心家和阴谋家?”
  
  曾本之说:“我不能不坚信,青铜重器只能与君子相伴!”
  
  马跃之说:“也好!人生逢赌就要赌,再不赌就没机会了!”
  
  曾本之说:“你赌的是我,我按你的意思做了,你已经赢了!我赌的是那一伙人,不管自己能不能赢,但绝不能让他们赢!”
  
  马跃之说:“我能帮你什么吗?”
  
  曾本之说:“你得帮我拿着老三口给的钥匙,去找那把锁!”
  
  说话之间,马跃之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当然明白,曾本之要找的那把锁是指悄然失踪二十多年的曾侯乙尊盘。两人继续讨论了半小时,将所有与老三口有关的线索全部梳理出来,从老三口在探视时唱“花儿”给曾本之听,到华姐将透空蟠虺纹饰附件平白无故地送给曾本之,就连郑雄转发给曾本之的关于华姐死讯的短信,都找了出来。虽然还没有到茫茫大海的地步,其无厘头的程度已超过海里捞针了。
  
  走廊里又响起电梯到达的声音。接着就出现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轻的往“楚乙越凫”室去了,重的往“楚弓楚得”室过来。曾本之猜得很准,他说是万乙,万乙便真的出现在门口。因为郑雄和郝文章先前来过电话,说起已将包括万乙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解散了,所以,曾本之对万乙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吃惊。万乙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就在对面站着,将郑雄解散他们的理由说了一遍。万乙绝不相信郑雄所说的,曾侯乙尊盘已仿制成功。兵工厂这边的失蜡法也好,江北监狱那边的范铸法也好,二者最后一次浇铸曾侯乙尊盘的结果,他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从模型中取出的青铜器件,仍旧与先前差不多,浇铸得最好的,也是垃圾级的。
  
  曾本之不与他说这些,而是问易品梅去哪里了。听万乙说,所有参与仿制曾侯乙尊盘的人像是紧急遣散那样,被直接送到机场或者火车站,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曾本之便笑着让他赶紧回“楚乙越凫”室。曾本之话里有话的样子,让万乙顿时羞红了脸。万乙一走,曾本之便拉着马跃之也要走。马跃之不想走,还想再与曾本之说说如何找那把锁。曾本之小声告诉他,万乙的女朋友沙璐来了,小情侣久不在一起,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马跃之一听,连忙站起来往外走,还说若是放在过去,撞见男女情事会是大不吉利。
  
  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曾本之回到家里,正碰上曾小安与安静小声谈论什么雕刻。这是他第二次听说此事了,便忍不住问她们无缘无故的怎么对雕刻有兴趣,是不是有了新的爱好。曾小安不说,安静也要他别管得那么宽,他心里装的事情够多了,留点事情让女人动动手。曾本之自有办法,趁她们不注意,偷偷问楚楚,外婆和妈妈最近瞒着外公干什么。楚楚也不清楚,但他告诉曾本之另一件事:昨天晚上,曾小安非要同他一起睡,然后告诉他,要替他找一个真正的爸爸。还说,如果哪一天家里有陌生人来,能将他写在写字板上的三十个与青铜有关的古怪汉字全部认出来,那个人就是他爸爸。楚楚说这些时,表情很淡定,怎么看都像是胸有成竹。他甚至不问曾本之,曾小安对他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或者说要不要当真,便又埋头写作业去了。曾本之只好说向楚楚学习,回到书房里做自己该做的作业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曾本之只在家里、楚学院和博物馆三处徘徊。每到周一下午,则继续去东湖边的老鼠尾凝思一样等待什么。时间不是一天一天地流逝,而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流逝,然后是一个月一个月地流逝。十一月底,东湖边除桂树、香樟和女贞子等冬青植物仍旧绿茵茵之外,那些高大的白杨与梧桐已经是满树金黄了。到了十二月底,东湖边的景致更迷人,冬青植物一如既往不改青翠,先前满是金黄的白杨与梧桐,连同像山岭一样连绵起伏的无边无际的湿地杉一起变化成朱红,将整座东湖镶嵌出一圈圈一层层的蕾丝边,说迷人时便迷到骨子里去了。
  
  元旦的第二天又是星期一,天上下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曾本之再去东湖边的老鼠尾时,一清二白的东湖又是另一番景象。从习惯来老鼠尾静默至今,仿佛头一回看到洁白与清幽相映衬,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寞油然而生,以至于令曾本之悄然落下一串泪珠。曾本之后来才明白,那一刻自己的情绪深陷绝境,整个人被实实在在的绝望控制了,哪怕是当初发现曾侯乙尊盘被人偷梁换柱,也不曾如此过。他紧闭双眼,任凭泪水一颗颗地滚落在雪地里。雪不厚,也不深,泪水滴上去了无痕迹。这样的时间不算长,他就看到一股雪的旋风贴着湖面优雅地飘过来。那一刻,突然从曾本之心里涌出最早从老三口那里听过的“花儿”。
  
  湖边的风很大,雪花毫不留情地扑打在曾本之的脸上,融化之后,像泪水一样洒在雪地里。一曲“花儿”唱罢,曾本之情绪好了许多,他将这一阵流经脸上的那些水全部当成了雪花融化的结果。临回家时,曾本之冲着东湖吼了一声,不管有多少鼻屎捣鬼,他都会找回曾侯乙尊盘,他没有说曾侯乙尊盘有多重要,也没有说曾侯乙尊盘对于尘世象征着什么,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努力去找,拼了老命也去寻找。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天,曾本之正在“楚弓楚得”室苦思冥想,文化厅的老关书记突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郑雄。老关这时候来也是惯例,年底了,官员们再忙也要抽身去看望各个行业的旗帜性人物。说是突然也不尽然,见到老关,曾本之才想起来,楚学院负责行政工作的人昨天与他打过招呼,说关书记今天要来看望他和马跃之。老关说了一堆祝福的话,最重要的是转达庄省长对曾本之的问候。曾本之不看郑雄,他要老关捎一个感谢给楚庄王的转世之人。老关一愣,马上明白这话是揶揄郑雄的。
  
  临去看马跃之时,老关又征求意见,往年总是元月底给曾侯乙尊盘做检修,今年元月底赶上大过年,这检修之事是提前几天,还是往后推迟到二月初?曾本之故意问郑雄的意见。郑雄说可以提前,曾本之一摆手说,不行,还是往后推迟为好。老关马上拍板,将曾侯乙尊盘检修的日子定在年后的二月六号,那天是星期一,是博物馆的休息日。
  
  郑雄跟着老关去了马跃之的“楚才晋用”室,中途又溜回来怯怯地问曾本之,给伪器做旧的时间就要到了,到时候老省长和熊达世见不到实物,可就麻烦了。曾本之说自己既不想进水果湖和中南海,更不想进八宝山,没有就是没有,什么麻烦都不在乎。郑雄急了,终于说出难听的话,他提醒曾本之,就算不关心楚楚的爸爸是谁,境遇如何,还有更要命的事,只要博物馆馆藏的曾侯乙尊盘是伪器的消息一传开,曾本之最在乎的名节就会真的变成鼻屎。郑雄还说,他不会再与曾本之说这事,必须要说曾侯乙尊盘的真伪问题时,他会让郝文章捎话过来。曾本之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将想说的重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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