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书库

字:
关灯 护眼
信息书库 > 蟠虺 > 拾肆

拾肆

拾肆 (第2/2页)

说着话,白色轿车就过了琴台。
  
  曾本之很想打断沙海的话,与他聊聊别的事情。正要开口,沙海的手机响了。也是由于在监狱里巡视时,手机关闭一阵的缘故,先前打不通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曾本之心里记着数,从琴台到长江隧道这一段,沙海总共接了六个电话,从长江隧道钻出来,又接了两个电话。听得出来,这八个电话有七个与探监有关,那些人想探视某个服刑的犯人,又不想留下相关的记录。沙海有时态度很好,有时也有些不耐烦。有一次,他刚挂断电话,下一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很不耐烦地冲着手机屏幕说几句:“什么老上级、老朋友,还不是兔死狐悲、同病相怜,害怕自己哪一天也被关进去后没人理睬。”说归说,电话还是不能不接,而且还会答应亲自与相关部门打招呼。
  
  只有在长江隧道中间接到的那个电话例外。
  
  曾本之隐约地听到与沙海通话的那个女人两次提及楚鼎。
  
  过了楚河汉街,前面就是水果湖。
  
  待沙海接完第八个电话,第九个电话还在响铃时,曾本之果断地请他先别接听,既然搭了他的顺风车,也就顺便问问这两年自己特别想知道的事情:第一,郝文章刑期满了为何没有释放?第二,郝文章与老三口,一个是青铜研究者,一个是青铜大盗,为何如此巧合地成了狱友?
  
  沙海没有打官腔,他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声称郝文章和老三口关在一间囚室里是哲学意义上的殊途同归,是数学意义上的合并同类项,是艺术意义上的异曲同工,是经济学上的资金整合,通俗一点说,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社会上有那么多青铜重器爱好者,这么难得的硬通货,要好好使用才行。沙海称自己也是一个青铜重器爱好者,让郝文章和老三口成为狱友是自己的主意,也不全是自己的主意。
  
  郝文章刚进来时,沙海还在相关处室工作,那天忽然有个男人打进电话,说是有这么一个人,是研究青铜重器的,本来是年轻有为,想不到犯了事,希望监狱方面将这么一个人安排与那个绰号叫老三口的青铜大盗一间囚室,至少有个伴聊聊青铜重器方面的话题,免得将青铜重器方面的学问彻底荒废了。沙海后来查过,对方用的是楚学院六楼马跃之马教授办公室的电话。再查马跃之的情况,得知对方是楚学研究的大学者,他觉得这事有趣,同时也没有什么不妥,加上自己对青铜重器也有一定爱好,就照着办了。
  
  对于第一个问题,沙海也很清楚,郝文章在出狱的头一天,故意打碎青铜工艺品车间的仪器显示屏,真正的原因是他与老三口同居一间囚室几年,可能有了外人不知道的秘密而不愿意离开。
  
  沙海的直率回答,让曾本之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白色轿车到了省政府大院,沙海下车后,司机继续开车将曾本之送回家。
  
  曾本之一进家门,就用座机给安静打电话,响了一阵无人接听,他又拨打曾小安的手机。曾小安听到他的声音后,小小地吃了一惊。待曾本之说自己是搭熟人的便车回家后,曾小安一连叫了三声好,还说自己和妈妈索性就在圆缘招待所吃午饭。曾小安要曾本之自己动手煮些速冻饺子对付一餐,晚餐时再做好吃的犒劳他。放下电话后,曾本之去厨房看了看后,没有煮饺子,而是用两只鸡蛋蒸了一碗鸡蛋羹,再用葛根粉冲了一碗糊糊喝了下去。
  
  葛根粉是随州博物馆的人送给他的。
  
  不久前,随州博物馆的一大帮人来家里坐了半天。正好曾本之有些上火,嘴唇上长出几个泡泡,领头的副馆长便不厌其烦地介绍,这葛根粉是随州当地大洪山出产的,从小到大,只要觉得身体内上火了,就用少许凉水化几勺葛根粉,再用开水冲成糊糊,如果夜里放在外面让露水露一夜,清火的效果更好,基本上只要一碗就能解决问题。曾本之当然明白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两年,曾本之不时听到风声,随州那边有人在悄悄地仿制曾侯乙尊盘。曾侯乙大墓本归随州博物馆管辖,当年曾侯乙大墓的出土文物被尽数运到省博物馆后,作为出土地的随州各界一直心存不满。当年仿制曾侯乙编钟,他们没能插上手,作为随州人,挑难度最大的曾侯乙尊盘进行仿制,如此思路实属正常。绕了几次圈子之后,他们才如实说了仿制曾侯乙尊盘的经过。忙了几年,用曾本之设想的失蜡法试验了几回,结果不尽如人意,特别是那些透空蟠虺纹饰,其惨不忍睹之状,比倒掉不要的废铜渣还要难看。曾本之将那些记录失败惨状的照片一一看过,心中滋味,复杂得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曾本之没有安慰那些人,也没有鼓励那些人。那些安慰和鼓励的话,都是郑雄说出来的。
  
  郑雄当时也在座,他说随州博物馆各位精神可嘉,先前仿制曾侯乙编钟,花费了几百万人民币。那可是一九八〇年代的钱,时至今日,真想复制曾侯乙尊盘,没有三千万元做相关费用,根本就动不了手。
  
  “三千万元?!”这个数字的再次出现,是老省长亲自打电话,要他牵头办青铜重器学会时提起的。后来,郑雄从老省长那里接下青铜重器学会会长之职时,其账户里马上得到了三千万元款项。
  
  “这三千万元经费,是要郑雄确保曾侯乙尊盘复制成功吗?”
  
  一想到这些,曾本之的脑子就变成了那碗用葛根粉调成的糊糊。
  
  曾本之在书房里对着曾侯乙尊盘照片坐了好一阵,他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没有想过什么。
  
  有一阵儿,曾本之的神智像是处在入定状态。
  
  时间不长,他突然清醒过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对方的手机彩铃是一首歌:“素坯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曾本之一下子喜欢上这两句歌词。
  
  可惜接下来手机里响起万乙的声音:“曾老师,我是万乙!”
  
  曾本之只好说:“现在是一点三十分,三点三十分,我在东湖边的老鼠尾等你!”
  
  受宠若惊的万乙只顾在电话里连连答应。
  
  曾本之又说:“你知道老鼠尾在哪里吗?”
  
  万乙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表示:“我家在汉口,对武昌不太熟!”
  
  曾本之说:“从楚学院六楼任何一个窗口看东湖,有一块狭长的绿地,像一只楚简伸入湖心,那就是老鼠尾!”
  
  挂断手机之后,曾本之便出门往东湖走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我的恐怖猛鬼楼 夏日赞歌 剑道第一棺 为了长生,我挖自家祖坟 修行,从变成反派开始 谁与争锋 最强末日系统 三国之无赖兵王 了不起的盖慈比 仙尊天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