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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伍

贰伍 (第2/2页)

沙璐也从电视画面上看出问题来。由监控探头拍下来的高清画面中,那辆宝马越野车本是由东向西,而出现在沿湖路的那个中年男人行走的方向则是由西向东。相遇之际,车与人都有片刻停顿,像是问路什么的。又各自往前走去。本是背道而行的宝马越野车,在监控录像中消失了一会儿,重新出现后也变成由西向东行驶,在离那中年男人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加速撞了上去。沙璐当交警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交通肇事案件,如此状况极有可能是有意为之。
  
  曾本之坐不住了,要沙璐开车带自己去东湖医院看看。安静不让曾本之去,却又拦不住,手把手试了试曾本之的脉搏,觉得情况还行,便放他出门。虽然天黑好久了,外面的气温仍然很高,从出家门到上沙璐的红色轿车并打开车上的空调,不到十分钟,曾本之就觉得胸闷难忍。
  
  来东湖边乘凉的人多得像蚂蚁,本来就狭窄的沿湖路几乎成了蚂蚁路,红色轿车缓慢行驶的样子不像是由发动机驱动的,而是车前车后那些男男女女用折扇和蒲扇摇起的风吹着向前的。三个人好不容易挪到目的地,却发现东湖医院里的人一点也不比沿湖路上的人少。沿湖路上的人大都显得悠闲轻松,东湖医院里的这些人个个板着脸,不用说看曾本之他们,即便是自己人之间看上一眼,也无不带着严格的审视意味。在沙璐看来,这些人只有部分是她的同行,其余的人则有些来历不明。柳琴在前面开路,沙璐牵着曾本之,三个人只顾往医院大楼里走,不去理会那一道道尖锐如利剑的目光。
  
  刚进一楼大厅,走在前面的柳琴差点与急忙迎上来的郑雄撞个满怀。
  
  不待他们开口,郑雄抢先问:“曾老师,您怎么啦,心脏病又犯了?我带您去看急诊!”郑雄不由分说,挽起曾本之的手臂就往最近的一扇门走去。走了几步,郑雄装着问曾本之哪里不舒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这里的情况太复杂,有机会我再与您说。这时候您千万别卷进来,就装做是心脏病发作了。”
  
  郑雄连拉带拽将曾本之弄进急诊室,值班医生用听筒和血压表检查过,又要他做心电图时,有身份不明的人接二连三地进来察看。曾本之真的是心脏病发作,外行人也能从心电图怪异的曲线上看出其不正常。医生要曾本之住院治疗,曾本之却不肯,几经劝说,他才同意挂几瓶点滴。与外面人满为患相反,输液室的人却不多。曾本之挂上输液瓶,极不情愿地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最不情愿的是柳琴,她不停地嘟哝,有好几年没陪自己的老公上医院,却在热得要死的时候陪别人的老公上医院。
  
  沙璐也不高兴,输液室里到处是空位子,可那个紧接着曾本之挂上输液瓶的男人,非要挨着他们坐。时间不长,沙璐就发现对方的输液瓶上除了生理盐水并没有标记其他药物。沙璐借故到护士那里悄悄问了一下。看上去护士也很讨厌那个男人,她实话告诉沙璐,从下午快下班时开始,医院里就来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只要他们认为有点什么的病人来打针,就会有人假装中暑,挂上一瓶生理盐水守在旁边。沙璐摸清情况返回输液室时,发现曾本之已与那个同样假装中暑的男人聊开了。
  
  曾本之与那个男人聊的是青铜重器。那个男人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有点像学生听老师讲课。说着说着,曾本之突然问对方,见过九鼎八簋没有?那男人略显惊慌地用力摇着头。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曾本之找准机会,再次突然问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见过九鼎八簋?这一次,对方脸上的惊慌更加明显。等到曾本之第三次开口说,他看出对方是搞青铜重器这一行的,不是收藏就是盗卖,以对方的资历肯定见过九鼎八簋。到这一步,那男人连借口都不找,拎着自己的输液瓶去值班室,让护士拔去针头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输液室。
  
  正当沙璐以为没事时,从门口涌进来十几个人。那些人不管是先来的,还是后到的,进到输液室后,便在曾本之身边站着,既是监视曾本之,又像是在互相监视。曾本之并无心虚胆怯的表现,他将这些人反复打量几遍,才慢条斯理地说,在他看来,眼前这些人应当分属至少两个或最多三个团伙,虽然领头的人不同,所做的事都一样,都是青铜重器的所谓爱好者。一般玩青铜器的人不会聚集成这么大的阵势。湖北这一带炒得最响亮的编钟,若是摆放在家里,会将过温馨日子的家庭弄得如同宫殿,现代人不太喜欢这样。所以,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将编钟作为共同目标。故此,曾本之判断眼前这些人,无论分成几个团伙,其共同目标极有可能是除了博物馆,别的地方难得一见的九鼎八簋。也只有九鼎八簋才能让那些有着不同野心的人,肯花大价钱、费大精力组织唯自己的命令是从的“青铜帮”。此时此刻,不同的“青铜帮”在这家医院里聚会,肯定不是冲着他曾本之而来,一定是另有重要原因。
  
  曾本之说话很大气,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老三口说出来。
  
  趁曾本之说累了,暂不做声时,柳琴站起来,指着用医用胶布粘在输液瓶上的小纸条,让那些人上前来仔细看看,正在与他们说话的是谁。像是回应曾本之他们是两至三个团伙的判断,第一个人上前来看过后,马上有第二和第三个人跟着上前来看。之后,他们相互盯着看时,目光里少了些敌对,添加不少惊诧。沙璐也适时地说,既然他们知道曾本之是谁,就不要再打扰人家。那些人正在犹豫,郑雄也过来了。郑雄与那些人说话时霸气十足,要求他们马上离开,曾本之是学术权威,不可能与保外就医的青铜大盗有任何瓜葛。
  
  那些人终于离开输液室后,郑雄不再问曾本之的身体情况如何,转而告诉他,人称老三口的何向东死了!在盗墓贼中赫赫有名的老三口死之前,一直受到这些人的严密监视。郑雄只提及熊达世和用和氏璧玉玺从熊达世那里换得九鼎八簋的云南人。曾本之随即打断郑雄的话,强行问他没有说出来的第三个人是不是老省长?郑雄用不否认来表示承认,并接着说,一个其貌不扬的人能够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铜大盗,一定有其过人之处。老三口在沿湖路上被车撞死,郑雄代表老省长,另有两个人分别代表熊达世和用和氏璧玉玺从熊达世那里换得九鼎八簋的云南人,与办案警察一道将医院的监控录像反复看了几遍,竟然找不到老三口从病房里脱身的丁点线索。沿湖路上车祸现场中的老三口,似乎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幽灵。那台有故意肇事嫌疑的宝马越野车,从背后将老三口撞到路边的大树上,并挤成肉饼的录像,成了他人生最后的唯一记录。
  
  在一旁听得很仔细的沙璐很不以为然,她说:“现在的电子技术那么发达,想在一般单位的监控录像上动点手脚,用事先录制的非现场画面,替换事故发生时的现场画面根本不是难事。”
  
  郑雄当然不会允许像沙璐这样的女子挑战自己,他故意表现出懒得看沙璐的样子,只对曾本之说:“在医院里监视老三口的这些人,目的各不相同,不可能让别人在监控录像上做手脚。”
  
  沙璐当然不肯罢休,追着郑雄问:“这些人中谁最厉害?”
  
  郑雄没有做声,曾本之替他回答说:“当然是熊达世,人家已经是半个国师了,省里的官员敢不让他三分?”
  
  沙璐打了一个响指:“这就对了,熊达世是这些人当中最想将水弄浑的,水越浑他就越好摸大鱼。”
  
  经过沙璐提醒,曾本之也想明白了,老三口一死,熊达世用仿制的九鼎八簋换得云南人那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和氏璧玉玺的故事,就算不能画上句号,也可以画上分号了。一想到此,曾本之便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他下意识地站起来,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柳琴赶紧伸手拉了他一下。回过神来的曾本之将郑雄看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对他说了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这一切都是陷阱,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吗?”
  
  郑雄说:“您是说熊达世想要老三口死?”
  
  曾本之说:“只怕不仅仅是这样。接下来就该那个云南人了!”
  
  郑雄说:“有这么复杂吗?”
  
  “难道这比曾侯乙尊盘还复杂?”不待郑雄回答,曾本之又说,“为了曾侯乙尊盘,我们必须将这事往最复杂处想!”
  
  原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郑雄,忽然改变主意,他罕有地用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曾本之,嘴巴半张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输液室里最安静的时候,老省长和熊达世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样子长得像缅甸人的男人。不用介绍,曾本之也明白,一定是那个用和氏璧玉玺交换九鼎八簋的云南人。
  
  “哪来这么多的死人?”不待他们开口,曾本之先说。见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他又说,“难道你们的鼻子让鼻屎堵死了,闻不到自己身上尽是楚墓中腐烂的气味?”
  
  那个云南人抢先说:“我明白,曾教授说我们都是盗墓贼!”
  
  熊达世也明白过来了:“曾教授太幽默了。不过这也是大实话,天下的青铜重器爱好者至少是半个盗墓贼!”
  
  老省长像是为了表现得与众不同,他说:“听说曾先生卜卦的水平很高,二位都是我们青铜重器学会请来的客人,很想请曾先生当面赐教。”
  
  本以为曾本之会强力推辞,没想到,他马上回答说:“我看你们的耳朵也被鼻屎堵死了,三位进来时我就说过,那就是卦象告诉我的。”
  
  这一次抢在前面反问的人是熊达世:“曾教授是说我们三个全部像死人,还是说其中某个人像死人?”
  
  那个云南人也说:“像死人的也就是熊大师吧!你看他那个样子,说话笑眯眯的像个笑面虎,其实心里阴风飕飕,总在盘算如何损人利己。阴气太重的人离死不远!”
  
  熊达世忍不住冷笑起来:“京城各种豪门老子随便进出的有一百扇,我说的话都贴着他们的心窝窝,从没有人对老子说过一句不信任的话!”
  
  云南人也跟着冷笑:“你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见到皇帝都说人家还要官升一级!实话对你说,那只和氏璧玉玺被我下了蛊,谁挖陷阱害我,下场只会更惨!”
  
  熊达世这次是放开来笑,样子有些灿烂:“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偏居一隅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晓得,熊某本没有多大本事,碰巧替某个部级大员解了蛊才打开京城大门的!”
  
  云南人笑得比熊达世还起劲:“普天之下解得我这蛊的人还没有出世。我晓得你想当国师,想将和氏璧玉玺送给能让你当国师的人。信不信由你,要是那个能让你当国师的人倒了霉,我还是愿意替你们解开那蛊的!我在云南的老地方等着,不过,条件依旧不变,还是九鼎八簋,这次必须是真的,如果再弄虚作假,就请你自己将自己喂了玉龙雪山上的雪豹!”
  
  云南人转身往外走的那一瞬间,上衣一晃,露出系在腰间的什么东西。
  
  曾本之叫了一声:“留步!”他上前一步,用没有被输液瓶束缚的右手,掀开稍做停留的云南人的衣襟,露出一根龙纹玉带。曾本之边看边说,这种由七块方形带板与一块圭形铊尾板组成的玉带极为罕见,每块板上均雕琢有龙头回望纹图,每条龙又都是双目圆睁炯炯有神,龙身在云中卷曲盘旋,四肢健硕,龙爪刚劲有力。将龙纹玉带做得如此精美生动,唯有唐代以后的五代时期,留下一件存世。以曾本之的经验,云南人腰中缠佩的龙纹玉带或许就是这唯一的存品。
  
  闻听曾本之之言,熊达世和老省长两只眼睛的亮度顿时增强数倍。
  
  到底是边地之人,脑子里没有过多的弯弯绕,听到像曾本之这样的权威盛赞龙纹玉带,云南人便喜不自禁地表示,之所以将和氏璧玉玺出手,而将龙纹玉带时时带在身边,是因为自己觉得后者才能让个人与家族兴旺发达,前者则是亡国亡君的不祥之物。
  
  一直不方便说话的郑雄,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他说:“用心灵哲学分析,玉器与人体接触最密切,玉又是众多珍异之物中最不易损耗的,又最容易吸取人体精华。当灵魂需要有物体作为依附时,玉器就成了最优先的选择。古时候的帝王将相,大约是好坏参半。按物质不灭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来说,他们留下来的玉器,包括其中的好运气与坏运气,好命运与坏命运,也会是好坏参半。所以,最可靠的还是青铜重器,不是豪门搬不进去,不是盛世摆不出来。”
  
  熊达世马上接过话题说:“如你所说,我可要后悔八辈子,不该用九鼎八簋换什么和氏璧玉玺!”
  
  云南人也跟着说:“我晓得郑会长是你的托儿,不管放屁打嗝都会向着你。别以为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你我之间这事还没有完!就是将你们说得神乎其神的曾侯乙尊盘给我也不行,我只要真正的九鼎八簋!”
  
  白色衣裙在门口一闪,有护士领着沙海和老省长的秘书小余进来了。看看输液瓶里只剩下很少的一点药水,护士就站在那里盯着。输液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听得见输液管中最后几滴药水的滴答声,以及护士那异常丰满的胸脯的起伏声。与其说是大家都在盯着护士,不如说是盯着护士脖子下面半遮半掩的乳沟。柳琴和沙璐的眼光更放肆,连乳沟都不看,沿着乳沟旁舒曼的丘状地带径直往乳房与衣服间的空隙里钻。穿着白大褂的护士,露出有限肌肤实在娇嫩迷人。等到她拔下曾本之手背上的针头,拎着输液瓶走开时,云南人终于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长出一口气,并脱口说道:“女人若是身着一袭白裙来引诱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熊达世不同,他让喉结动了动,向下咽了一口口水。护士刚在门口消失,沙海和余秘书就往老省长的耳边贴。
  
  输液室里只剩下几个不用输液的人。
  
  老省长朝沙海和余秘书看了一眼:“有什么情况明说吧,大家都在关心。”
  
  沙海看了看大家,说:“何向东的死因做了结论,普通车祸,肇事司机和车辆都是云南的,司机走错路了,急着掉头,一不小心就撞着人了。”
  
  与沙海对面站着的云南人马上骂了一句脏话:“哪有这么巧的事?老子从云南来,他也从云南来!”
  
  沙海连忙补充说:“武汉这边有一帮商人在玩普洱茶,那司机是帮人送普洱茶过来的。说是非常难得的‘大白菜’,一个茶饼就要好几万元。”
  
  “真想制造这样的车祸,得是很有钱的人。”老省长说话时,像是不经意地看了熊达世一眼,随后便转过话题,“弄清楚没有,那家伙是如何从医院里逃出去的?”
  
  余秘书接过去回答:“我在监控室里和沙局长带来的技术人员一起检查录像,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刚好下午一点整,有人影一样的东西从病房里飘出来。除此以外,什么也没见着。”
  
  老省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让余秘书往下说:“什么破警察,就会拿鬼魂来糊弄人!”
  
  熊达世趁机问:“何向东的亲属联系上没有?”
  
  沙海说:“何向东在江北监狱关了这么多年,他老婆一直在监狱大门对面承包一家私人招待所,也不知为什么,前一阵子突然失踪了,估计是实在熬不住同哪个男人私奔了。”
  
  柳琴突然插嘴说:“我见过那个女人,她肯定不是你们男人想象的那样花心。”
  
  沙璐也赶紧说了一句:“我也见过华姐!我听她说过,宁可为自己的丈夫死得惊天动地,也不会与别的男人偷鸡摸狗!”
  
  云南人对这些话题都没兴趣,他对熊达世说:“我俩的事还没完,我给你半年时间,地面上找不到真货,那就去地下找。至于你是去挖纪南城遗址,还是去抢省博物馆,老子才不管。”
  
  熊达世说:“为什么非要九鼎八簋,我另给你一只甬钟,行吗?”
  
  云南人说:“你不是想当国师吗,怎么不替我算算时运,看看我的命运中是不是只顺九和八?”
  
  熊达世还想说话时,被曾本之拦住了:“你姓龙吧?”
  
  云南人说:“是的,朋友们都叫我龙爷!曾教授替我卜卦了?”
  
  曾本之说:“用不着卜卦,你这样子就像当年的云南王。”
  
  云南人笑了起来:“没错,当年连蒋介石都要让三分的云南王龙云与我爷爷共一个老太爷。彩云之南,只有九鼎八簋才配得上那样的景象。”
  
  稍后回到车上,柳琴说云南人的笑声里有股邪气。沙璐觉得那人比熊达世还要邪。她俩扶着曾本之从输液室里出来时,将东湖医院弄得一派肃杀的许多人正往外撤。那些人的行动像阵风一样,曾本之他们还没走到停车地点,整个院子就已经恢复了作为医院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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