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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魂与皮

第六章 魂与皮 (第1/2页)

老和尚见她迷惑,喃喃道:“莫非你的记性还不如我,忘记了?”
  
  陆姝道:“我记得以前没有见过您呢。”
  
  老和尚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就是忘记了。”
  
  陆姝心想,这老和尚真是固执。
  
  “没见过怎么就是忘记了呢?”陆姝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人的前世是鸟,是鱼,是虫,是兽,到了这一世,不全忘记了吗?”老和尚看着香油灯的火焰说道。
  
  陆姝想起之前做过的梦,一会儿是水里的鱼,一会儿是树上的鸟。
  
  “这人哪,就是一张皮。鸟啊,鱼啊,虫啊,兽啊,都是一张皮。灵魂就像是唱戏的人,一会儿画成这张脸,穿这身衣;一会儿画成那张脸,穿另一身衣。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如戏’这样的话呢?灵魂装在什么样的皮里,就是什么东西。是鸟啊,就会飞,是鱼啊,就会游,是虫呢,就会爬,是兽啊,就能跑。可是鸟的灵魂到了鱼这张皮里,它就忘记曾经是鸟了,也飞不到天空中去。鱼的灵魂到了鸟这张皮里,它就忘记曾经是鱼了,也不敢潜到水底下去。”
  
  老和尚正说着,一只飞蛾进来了,往烛火上扑。老和尚用手将它打开。它掉转过来又往烛火上扑。
  
  老和尚又将它挡开。
  
  “你看,我们都知道飞蛾扑火,说不定哪,它以前做人的时候也知道,但是现在忘得干干净净,还要往火里扑啊。”老和尚用手护住烛火,不让飞蛾撞过来。
  
  陆姝觉得这老和尚真是心善,连一只飞蛾都要救。
  
  “你离开皇城吧,对你来说,你就是那只飞蛾,皇城就是这火焰。离得越远越好。”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道。
  
  “离开这里?我也想离开啊。可是那教书先生还在牢狱里关着呢。”陆姝说道。
  
  老和尚笑了笑,说道:“这人哪,什么都能忘记,就是本心不会变。你还是这么善良。”
  
  陆姝问道:“您以前真的见过我?”
  
  老和尚点头道:“更久以前不记得了,但几年前的事情还依稀记得一点儿。”
  
  “几年前?您在哪里见过我?”陆姝问道。
  
  老和尚想了想,说道:“在一幅画上。”
  
  “一幅画上?”
  
  “是啊。那不是普通的画,画画的人可是皇上。那幅画只有皇上身边极为亲近的人见过,画上有山有水有庭院,还有一位姑娘。”老和尚又一次挡住飞蛾。
  
  陆姝想起她在皇宫里见到的那幅画。那幅画上有山有水有庭院,但是没有姑娘。老和尚说的肯定不是那幅画。
  
  “您说只有皇上身边的人见过。您……您是怎么见到的?”
  
  “这个后面跟你说。那画上的姑娘,就是你。”
  
  “我?”
  
  “是啊。可是后来啊,画上的姑娘无缘无故消失了。”
  
  “消失了?”陆姝一惊,那幅画着无名山和她的庭院的画又在眼前浮现。
  
  “是啊。这可把皇上急坏了。为了找回画上的人,皇上竟然谎称皇宫里丢了宝物,要下面的官员追捕盗走宝物的盗贼。”
  
  那只飞蛾可能是累了,竟然没有再飞来。四周昏暗不堪,也看不见它飞到哪里去了。
  
  “这么说来,皇上早就知道教书先生是冤枉的?画上的人不见了,可能是褪色的缘故。从别处怎么可能找到呢?”
  
  “这不……已经找到了吗?”老和尚和蔼地看着陆姝。
  
  陆姝愣住了,盯着老和尚看了半晌。老和尚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难道我是从画上跑出来的人不成?”陆姝清楚得很,她可不是什么画中的人,她是一条鱼。不过老和尚的话也不像是假的。将军在县衙里与县太爷的对话,陆姝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派人到处抓捕盗贼,却不说宫里丢了什么宝物,也不说盗贼是什么人。
  
  那时候陆姝就觉得事情怪异,现在听老和尚这样一说,就理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如果皇上说画中的人不见了而派人追捕,那满朝文武必定哗然,天下人必定认为皇上心智失常,天下必定大乱。当年宰相便可借“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发动政变,“心智失常”更可能成为谋逆之臣的托词。
  
  皇上的行为看似荒诞,实则是无奈之举。
  
  “在我看来,你就是从那幅画上跑出来的,并且错不了。”老和尚说道。
  
  “错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陆姝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老和尚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好像那边要进来一个什么人。
  
  陆姝忍不住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动静。
  
  老和尚说道:“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就是从那里走进来的。”
  
  “他?谁?”陆姝问道。
  
  “皇上。”
  
  “皇上?”
  
  “你很惊讶吧?皇上怎么会来我这个破庙?要去也是去他的皇家寺庙。”
  
  “对啊。为什么来这里?”陆姝确实惊讶。
  
  “道理很简单,他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来找我,是为了一件隐秘的事情。”
  
  “隐秘的事情?”
  
  “嗯。他换了常人的衣服,偷偷从宫里溜出来的。他带了一幅画来,说希望我能给他解开疑惑。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但知道深夜来访的,若不是妖魔鬼怪,就是身份尊贵的人。只有怕泄露身份的人,才会刻意掩饰身份。”说到这里,老和尚转而问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这座破庙还在这里了吧?因为皇家寺庙属于白天,我这里属于黑夜,如同太极阴阳两仪,缺一不可。”
  
  陆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安稳坐在这里,不怕皇家寺庙的仐憙和尚回来点火,将我们烧死。”老和尚又道。
  
  陆姝刚才就有这样的担心。那鱼怪和尚出门之后若是故意点火,灰飞烟灭的便是她和老和尚,还有这座佛殿。
  
  此时她明白了。这破庙对皇城里的人来说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甚至它的存在跟香火旺盛的皇家寺庙一样重要。因此鱼怪和尚不敢轻易点火。他怕的不是这座破庙,不是这位老和尚,而是深夜里曾来拜访的那些身份尊贵的人。
  
  老和尚将话题转了回来,说道:“我问他有什么疑惑。他告诉我说,他已分不清梦幻和现实。接着,他就将那幅画展现在我眼前,那幅画上便有你。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参破大千世界,曾云游四方。我一眼便看出画上画的是离皇城不算太远的无名山。从南方来皇城,或者从皇城南下的人,大多不经过那里,因为那里不在进出皇城的主干道上,道路坎坷,驿站稀少,车马不便。但我无车无马,全靠一双脚,所以出去云游和云游归来的时候都愿意走那条路。”
  
  陆姝心想,老和尚既然熟悉无名山,那一定也看到过她的庭院,或许还曾见过她。毕竟老和尚年纪再大,大不过百岁,而她已在无名山居住了近百年。莫非老和尚刚才问她是第几次见面,是因为他云游时碰过面?
  
  虽然心中百般猜想,但陆姝没有打断他。她更迫切想知道皇上带着那幅画来找老和尚的原因。
  
  老和尚沉浸在记忆里,说道:“我也喜爱绘画,对绘画颇有研究。皇上的画驰名四海,民间亦有流传,我曾欣赏阅览过。皇上的笔法、墨法,我都非常熟悉。因此,那幅画一入眼,我就知道这是皇上的画作。他说此画是他所画。我便知道他是皇上了。”
  
  陆姝心想,这画便是皇上的破绽。
  
  “皇上深夜来访,我自然不敢怠慢,但又不能戳穿他的身份,于是,我阅览一遍,赞道:‘这无名山画得好哇,让我如故地重游。’他却惊讶问我:‘高僧认识这座山?我只在梦中见过,按照梦中记忆画出来的。难道世间竟真有此山?’别人说这话,我不相信。但皇上说这样的话,我不得不信。皇上自出生起便众人瞩目,照顾周全,平时出宫都困难重重,别说出皇城了。再者,皇上没必要骗我。因此,我听皇上这么说,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难怪他要深夜潜入破庙询问。”
  
  陆姝更加惊异。我区区一条山野间的闲鱼,怎么会进入真龙天子的梦境?
  
  老和尚说:“我对隐藏身份的皇上说:‘世间不但有此山,还有此庭院,庭院里有此人。’皇上非常吃惊,问我:‘世间真有此人?’我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皇上龙颜大悦,问道:‘此山在何处?’我说:‘距离皇城大约两天一夜的路程。’皇上皱起眉头说:‘两天一夜,来去的话需要三天三夜。可我只能晚上偷偷出来,白天一天不在都不行,怎么去得了?’我说:‘你既然去不了,那可以让她来嘛。’姑娘,或许是因为我说了这句话,你才来到了皇城吧?如果是这样,请接受我的歉意。”
  
  陆姝摇头道:“不不不,我是因为教书先生被冤枉才来皇城的。”
  
  老和尚道:“姑娘,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来到皇城的,在我看来,你都是因为我那句话而来的。世上太多虚幻,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莫非……教书先生被冤枉,就是为了让我到皇城来?”陆姝揣测老和尚的话说道。
  
  老和尚笑道:“姑娘且听我将那晚的事情说完。皇上不同意我的建议。他说:‘似梦似幻才是最迷人之处,如镜花水月。若是看着水中月亮,即心满意足,又何必水中捞月?指尖一碰水面,月亮便碎了。’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是自己浅薄了。”
  
  陆姝也忍不住一笑,没想到皇上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问皇上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梦到画上情景的。皇上说是新历十一年。”
  
  陆姝记得她在皇宫看到的那幅画写的是新历十一年。
  
  “皇上说,那年正月里下了一场春雪,下雪那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雪地里奔跑。雪地漫无边际,如同白色草原。他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马在白色草原上撒野。他跑啊跑啊,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也不在乎跑到了哪里。忽然,雪地里出现了一点儿红色。他一下子就被那点儿红色吸引住了,呆呆地看着红色的点慢慢变大。他说,那感觉就像是一滴红色的墨落在了白色生宣纸上,渲染开来。等到那红色足够近时,他看到了一位红衣姑娘。他愣愣地看着那位姑娘,目光从她身上移不开。姑娘本来要与他错身而过,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走过之后又转过身来,问道:‘你是不是迷路了?’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四周,确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他点点头。”
  
  陆姝一边听着老和尚说话,一边回忆自己在新历十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事。
  
  “皇上说,那位姑娘见他点头,便说:‘外面寒冷,你先去我那里坐坐吧。’他跟着那位姑娘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一个庭院前。姑娘邀他进去,温了酒给他喝,让他暖身子。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酒上,那姑娘倒一杯,他便喝一杯,倒一杯,又喝一杯。姑娘夸道:‘真是好酒量!’他听到姑娘夸他的时候已经喝得晕晕乎乎,听得不甚清楚了。他往外一看,看到雪地里的脚印从院门口延伸到门口。”
  
  陆姝想不起新历十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那天喝了酒。每当有雪景的时候,她都会品酒赏雪的。如此想来,喝得晕晕乎乎的应该是自己。
  
  “皇上说,他喝多了之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到醒来,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宣纸上,旁边有笔墨砚台。他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趁着下雪画一幅雪景图的,可是困意一来,不知不觉趴在画桌上睡着了。这时,下人拿了一件冬衣进来,说刚才见他睡着了,想要拿件衣服给他披上,没想到他又醒了。下人嗅了嗅鼻子,问,老爷你喝酒了?他说没有。下人道,那你怎么一身酒气?”
  
  陆姝知道,皇上之所以说下人称呼他为“老爷”,是为了在老和尚面前掩饰身份。
  
  老和尚道:“皇上说,他将手遮在口鼻前,果然嗅到了酒气。他惊讶不已。若刚才是梦中喝酒,为何醒来还残留酒气?若刚才喝的是真酒,为何醒来身在此处?”
  
  陆姝想起来了,新历十一年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她确实像往常一样喝了酒,然后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她记得睡过去之后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酒桌旁走了出去,走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外面,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人,一身乌黑长衣,仿佛一滴水墨落在了白纸上。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本不想与他搭话,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问他是不是迷路了。
  
  无名山这一片的人,即使不认识,多少也面熟。而这个人面生得很。她心想,或许他是因为雪而迷路了才走到这里。
  
  那人点头。
  
  陆姝心生恻隐,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庭院,给他温了酒,让他暖暖身子。不料那人简直是呆子,给他倒一杯,他就喝一杯,倒一杯,喝一杯,一会儿就把温好的酒都喝完了。她以为他真能喝,夸道:“真是好酒量!”见酒壶见了底,她又去温酒。酒尚未温好,他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推都推不醒。
  
  等她从梦中醒来,自然那人已经不见了。
  
  她知道方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看看外面,雪还在下。偶有几片雪花乘风飘进了屋里,落地即化,一如水做的梦。
  
  梦中初醒,寒意尤重。她想取壶再温一些酒来喝,却发现桌上的酒壶不见了。
  
  睡着之前,她是喝了酒的,酒壶该在桌上才是。
  
  她到处找酒壶,最后在温酒器里找到了酒壶。
  
  温酒器里的水居然是温的!
  
  壶中居然有打好的酒!
  
  她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莫非刚才的梦是真的?可是喝酒的人不见了。倘若梦是假的,为何酒壶不在桌上却在温水里?
  
  她慌忙跑到门口,分明看到从院门口到门口有两串脚印!虽然雪还在下,雪花将脚印填了一半,但脚印还在。显然除了自己,还有人进来过。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可是对她来说,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事想不明白,有些事想明白了就没意思了。明白容易,难得糊涂。这样一想,她便将温水里的酒壶取了出来,自酌自饮。
  
  喝得醉醺醺的,又睡了一个小觉。
  
  再次醒来,她看到酒壶还在桌上,看到院子里没有了脚印。她又去了温酒器旁边,将手伸进水里试探,凉得急忙缩了手。
  
  她放下心来。或许刚才做的是梦中梦吧,现在才算是真正醒来。
  
  酒真是个好东西。她心想。随后,她便忘了这些事情。毕竟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其他比做梦还有意义的繁杂琐事,比如说布店里又来了什么料子,料子是什么颜色什么花纹。
  
  陆姝听到敲木鱼的声音才将思绪从七年前收了回来。
  
  老和尚将木鱼敲得咚咚响,问道:“你的魂儿呢?”
  
  陆姝忙道:“在呢,在呢。”
  
  老和尚放下敲木鱼的木棒,继续说道:“皇上觉得惊奇,却无人可问,也无从问起,于是提起笔来,将梦中所见的庭院和人画了下来。画完庭院和人,接着要画外面的景,可他能记起的只有白茫茫一片,于是搁下笔,将未完成的画收了起来。”
  
  说到这里,老和尚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问道:“不是说画上有山有水吗?怎么没画完就收起来了?”
  
  老和尚道:“后来春雪融化,春暖花开,他又做了类似的梦,看到了那里的山水,醒来之后才将那幅画作完成。”
  
  “这么说来,他不止去了一次?”陆姝问道。
  
  老和尚微笑点头。
  
  可陆姝的记忆里再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梦。
  
  “后来他是怎么进入梦境的?”陆姝问道。
  
  老和尚摇摇头,说:“皇上没有告诉我。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只告诉我说,他又做了类似的梦。他问我,这些梦有什么意义。”
  
  “对呀,这些梦有什么意义?”陆姝有着同样的疑问。除了这个梦,还有梦为鱼,梦为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很想问,很想知道。
  
  香油灯的烛火变小了,油面以上的灯芯不多了,烧焦的地方结了灯花。灯花也如世间的花,开了就会凋谢。灯花烧透了,掉进油里。
  
  老和尚低头看了看变小的火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往那团红得鲜艳的灯花捏去,将灯花捏了下来。他的脸上依旧平静,仿佛火焰没有灼伤他的手指。被摘去灯花的香油灯又亮了起来。
  
  老和尚将黑漆漆的熄灭的灯花给陆姝看,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陆姝回答道:“灯花。”
  
  老和尚说道:“是梦。”
  
  “梦?”
  
  “是的。皇上做的梦就如这灯花。在火焰中的时候,璀璨鲜艳;从火焰中出来,枯萎平常。若是追逐火焰,就如飞蛾扑火。你说说看,飞蛾扑火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陆姝话音刚落,那只飞蛾又飞了出来,往火焰扑去。
  
  “吱……”
  
  飞蛾的翅膀被烧焦,落在了香油灯里,如同掉落熄灭的灯花。
  
  老和尚这一次没有挡住飞蛾。
  
  陆姝闻到了一股煳味。
  
  “是的。我就是这么回答皇上的。”老和尚笑道。
  
  “你跟皇上说,这些梦没有意义?”陆姝问道。
  
  老和尚点头。
  
  “总该……有点儿什么意义的吧?”陆姝不甘心。
  
  老和尚道:“飞蛾扑向火焰的时候,也会觉得总该有点儿什么意义,或者有点儿什么指引。可是除了引火自焚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陆姝沉思片刻,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些梦也会让皇上引火自焚?”
  
  “阿弥陀佛。”老和尚立掌道。
  
  “皇上听了您的话吗?”陆姝问道。
  
  “应该是听了。他本来想去无名山一趟的,后来没有去。但是我听说他挑选了四位宫女,以禁止多年的皮囊术将她们换皮削骨,让她们变成了画中人的模样。”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和尚道:“因为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放不下?”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四者,皮囊之苦,身灭即可解脱;后四者,灵魂之苦,纵万世轮回,皆难磨灭。皇上听了我的,不去无名山,可是他是凡人,受不了求不得放不下的苦,于是试图将梦境搬进现实中来,将画中人带到皇宫里来。”
  
  “这倒是好办法。”陆姝心想,一个试图接住滴漏而让时间停止的人,有如此奇思妙想也不足为奇。
  
  老和尚道:“这算什么好办法?执着于得不到的苦,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苦。不久之后,他的老师就以此为由带兵造反,满城腥风血雨。在他的老师背叛他之前,他来这里告诉我,四位宫女不但没有让他摆脱求不得之苦,反而让他更加痛苦。”
  
  “为什么会更加痛苦?”
  
  “他说,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眼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脸庞,可是他感觉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让她们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都与画中人一样,她们做到了,可他仍然感到失落。因此,他让四位宫女通过皮囊之术变成了别的模样。”
  
  “我听说那四位宫女在宫中消失了,宰相都没能找到她们。”
  
  “是的。因为她们被镇海王带去的人通过换皮削骨改变了模样。宰相如何找得到?”
  
  陆姝恍然大悟。皇上与镇海王早有防备。若是镇海王带人抓捕皇上的时候将远黛她们改头换面,宰相自然找不到她们。
  
  她想起戴玛瑙戒指的那个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且能迅速改变容貌。莫非是他将四位宫女变成了其他人的模样?
  
  “你猜猜,是谁让宫女变成了你的模样,又在宰相逼宫之际将她们变成了其他模样?”老和尚眯起眼睛问道。
  
  “皇上身边的人?”陆姝颇有几分把握。
  
  老和尚摇摇头。
  
  “那还有谁?”除了戴玛瑙戒指的那个人,陆姝想不到其他答案。
  
  “那个人你已经见过了。”老和尚提示道。
  
  陆姝心想,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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